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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曲芳草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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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壹]

段簌簌停在墙外,看那一枝出墙的桃花出神。

朱漆小门上的小兽门环此时轻微一响,门从里边被猛然拉开。夹着一阵风,闪出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。眉目清秀,犹带一分执拗。哥,你别管我,我再也不要进这个家!青年嚷着。

你连娘都不要了么? 沉稳的男声自门内响起,略带低哑,却带一分异常的,蛊惑。段簌簌心中一跳,向门内望去。

那人就站在满园紫樱流苏的背景之下,一袭月白素锦长袍。只觉面若晓月,冠华满京。

段簌簌惊怔。

这边,青年微垂下头,又抬起,半分犹豫半分委屈,哥——。

那人淡淡一笑。锦泽,相信大哥么?

青年终于点点头,开朗一笑,轻快步入门内。

朱漆小门复在眼前合上,临合一刹,那人的目光微微转了过来,与簌簌四目交接。只觉满园春色,流光溢彩。簌簌不禁大叫了一声,苏锦绮!

[贰]

京城苏门的大公子苏锦绮自小便是个传奇人物。七岁成诗,十岁经商。天资聪明,偏偏还长了副好皮相。京城淑女名媛都以得见苏大公子一面为荣。然而自十年前京中军阀一场混战后,苏家一夜之间便似沉寂了下来,那冠华满京的苏大公子更是自苏门显赫的商脉中退至了幕后。

虽是如此。十年后,段簌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锦绮。

在段簌簌记忆里,大哥哥锦绮是温柔如水的人儿,二哥哥则是执拗到让人头疼。十年前的苏段两家,同为京中大户,而三人更是竹马青梅,两小无猜。一起念书,一起玩耍。捉蛐蛐儿,给闯祸的锦泽掩饰,便是自那时起,建立起深厚而懵懂的感情。

这些,看在大人们的眼里则是会心一笑。于是,苏老爷去世前便将祖传的白玉蝴蝶交给簌簌,只道,他日,两兄弟中簌簌喜欢谁便嫁谁。

苏夫人细看掌中一寸大小的白玉蝴蝶。不禁眼眶一红,簌簌落下泪来。我苦命的簌簌——。一旁的锦泽忙扶住母亲,给她顺了顺气。

簌簌也禁不住红了眼眶。

天光从昏沉的窗柩照进,泛上羊脂般的玉泽,若隐若现缕缕诡异的红丝。

那年,这块玉初到簌簌手中时,十四岁的锦泽敲了敲簌簌的窗户,在她打开窗户的时猛的亲了她的额头一口,便飞快的跑了。而十六岁的锦绮则的院中的假山旁含笑看他们。簌簌脸不由一红,便听锦绮低低的笑了,簌簌,将来,你会嫁锦泽,还是我?

只是,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那个“将来”竟成一句无法兑现的诺言。帝制一夜之间没了,几派军阀轮流上位。最后,京中一片混乱,枪声,火光,尸首……再繁华的燕京也抵不过一场战乱。

于是离了,散了。

段家举家远迁云南的那日,锦泽追着段家的马车跑了一路,两个小人儿哭花了脸。锦泽说,簌簌,等我来娶你。

锦绮没有出现。簌簌望着城门望了很久,终于意识到那个人不可能出现。

十四岁的簌簌,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惆怅。

簌簌不禁抬起眼看了锦绮一眼。锦绮的脸上淡淡的,看不出一丝端倪。锦绮少年老成,自幼便是如此,可隔了一个十年,簌簌还是觉得,这个浮云烟花一般的锦绮,其实离她一直很远。

倒是锦泽,很是欢喜簌簌的到来。

段氏夫妇已经亡故。苏夫人一手拉了簌簌的手泫然,孩子,以后苏家便是你的家,吃穿用度,但凡苏家有的自是不少了你的。你只管安安心心的住下,天大的事也自有苏家为你撑着。

簌簌此时方感温暖。

锦泽亦道,簌簌,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二哥哥。还说要带簌簌一同去新式学堂。

锦绮只在一旁温柔看她,适时打断母亲和弟弟的叙旧。簌簌今儿才来,也该累了,我带她到梅园早早歇息。

依旧月白长袍的锦绮,在昏昏沉沉的夜色里引了灯送簌簌。一路假山树影鬼魅般黑影夹杂着沉郁的桃香,让簌簌不知身在何处。

锦绮说,这是桃香,自十年前府中一场大火后,苏家的桃花便只在这秋初才会盛放。

没来由的,簌簌只觉那佻忽微光中的月白影子带了几分奇异的诡惑。她不禁呆呆道,大哥哥。

锦绮忽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,那一眼,明灿星辰若澜,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。他笑,簌簌,你小时候从不肯叫我哥哥。

簌簌勉强一笑,小时候的事忘了大半。

锦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,忽然伸出手来,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。忘了也好。顿了顿,你那时和锦泽可是对混世魔王。

簌簌扑哧一声笑了。

她觉得,这样的锦绮才有一分人气。

[叁]

锦泽不知从哪捣鼓了些小玩意儿送给簌簌。

最别致的是一副七彩玻璃珠子造的跳棋。据说是从传教士那传过来的,那琉璃般的珠子让簌簌爱不释手,锦泽瞥了她一眼,嗤道,这是西洋宫廷里贵族玩的。竟有几分嗤簌簌的没见识。

簌簌也不搭理他,几个回合,老师倒被学生杀得狼狈不堪。最后锦泽将棋盘一推,不玩了。

簌簌笑嘻嘻看着他,二哥哥,你可不是怕输了?

24岁的锦泽在簌簌含笑的目光下,脸竟象个大孩子一般微微红了。他咳了咳。忽的眉目一笑,是了,明儿跟我去学堂,有个高手包叫你心服口服。

高手叫梅初。青色短袖旗装上衣,黑色百褶裙,配一双粗布素鞋。人倒是出奇的雅致。一开口,却透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。她亲热的拉着簌簌,一回头对锦泽笑道,苏锦泽,你带了个宝来,可不怕咱们学校这狼窝?

簌簌大感相见恨晚。一回头看到锦泽吃瘪的样子禁不住就笑了起来。

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锦泽,也有被降伏的一天。

自此,三人行。

那时,上戏园在新辈中渐不流行。新式青年们念英文,看译书,示威游行反封建复辟。平日里最喜欢的是聚了一堂排舶来的话剧。

锦泽的学校也流行这个。话剧社排《茶花女》,梅初饰小仲马,穿西装戴白手套,英气翩翩。锦泽却穿了白色蓬蓬裙插白茶花,饰那美丽忧伤的茶花女。两人台上深情款款,天人永隔。簌簌在台下看得泪水直流。

锦泽安慰簌簌,还好这只是个故事。他拍拍簌簌的头,宠溺如小时一般。戏服没及换下,没卸装的脸美丽更胜女子。便有不知明的青年来搭讪。

梅初一旁压底了声线冷冷瞪那几个青年学生,这是我未婚妻。

英爽的外形让一干人讪讪而退。

梅初爆笑,簌簌也捂了手绢笑得踹不过气来。只锦泽涨红了脸,一把将假发扯了下来。

簌簌笑着笑着,忽然觉得心中发酸。她看看锦泽,又看看梅初。只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,好似任何人都插不进去。她只觉,相较于童年那些琐事,锦泽更喜欢与梅初谈论那令他热血沸腾的国事。

学校典礼那日,《茶花女》正式上演。

学校礼堂大厅,第一排坐了校长及当地高官贵绅。只中间几个位置空着。簌簌坐在后排,正疑惑间,就听门外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。两列兵在过道两旁站定,便见一个身穿大帅服饰的中年男子簇拥下走了进来。

簌簌只觉脑中轰的一声。

[肆]

有些事,锦泽不知道,梅初不知道,锦绮也不知道。

看似羞涩的簌簌其实上过新式学堂。

那还是四季如春的滇中。簌簌和一个叫方静言的女孩子一见如故。如所有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一样,两个女孩在滇中女子附中的校园里打闹,分享各自小小的秘密,偶尔在周末瞒着父母溜出家看午夜场的电影。

黑白无声的电影,英文字幕一行行出现在画面之后。两个女孩暗暗嘲笑那磕磕绊绊的翻译,便跟着字幕你一句我一句随机翻译起来。流丽的翻译,巧笑倩兮的青春,在两人尚不知道下,便让身后的人暗暗惑了眼。

那人,便是西南军阀程炳之。

那天,他甩了警卫独自一人走进影院。没料到遇到那个被唤作静言的女学生。他只觉流利的英文从她贝壳一般的齿间涌出,瞬间让他感觉到沸腾的血在血管涌动的声息。

他派人跟踪她。他想,那个女孩正好做他的九姨太。

然而方静言显赫的家世让他有所顾忌。他只好请了两个女孩看戏,上影院,吃茶。

年少轻狂的两个女孩看不上这个没有文化的粗人。

方静言说,家中自幼已给自己定亲。只一句,让程炳之动了杀机。

那夜方静言回家,家中已成一片火海,据说为强盗灭门抢劫。而程炳之的花轿,次日则堂皇出现在方静言面前。看到这一切,方静言已经明白,她说,簌簌,你逃吧,只怕我已连累到你。

簌簌潸然泪下。她逃出滇中,方得知西南军阀程炳之新婚之夜被新娘刺杀,一怒之下,将新娘凌迟处死。

簌簌浑身颤抖。四周都是士兵,她逃不走,那个人就在第一排,她害怕他一回头,就看到她。她埋下头,抱紧梅初替换的衣服,满心张皇却不敢露出端倪。

前排在寒暄,程炳之与校长握手后微微侧过身,唤身边警卫员。他眼光微览,簌簌心似漏了一拍,这时身旁忽有人拥紧了她,锦绮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怎么了?

簌簌如溺水的人抱紧仅得的浮木。

前排程炳之目光微顿。校长面露一丝惊讶,哈哈一笑,苏公子,想必是来看令弟的演出吧?随即向程炳之介绍苏门大公子。程炳之看到苏锦绮怀中女子,意味深长一笑,苏公子好福气。锦绮便温文一笑,表妹似有些不舒服,还请恕锦绮带去瞧下医生。一众人便哈哈笑道,不妨不妨。

簌簌自始至终,将头埋在锦绮怀中。此时离去,竟出了一身冷汗。

程炳之坐下,看帷幕徐徐拉开,耳畔隐约听到苏锦绮问女子,簌簌,你可好些?他只觉那名字有些熟悉。然而美丽忧伤的茶花女一出场,便窒了呼吸。

[伍]

锦绮叹息,簌簌,方才可让人担够心。

梧桐路灯下的锦绮轻蹙了眉,额头竟满是细细的汗珠。深望怀中的簌簌,神色间辗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

簌簌勉强一笑,方才只是突然头晕了下。她脑中依然翻转着好友的面容,有些恍惚。

锦绮忽然握紧她双臂,簌簌,我——

远处惊雷一声枪声。接着一片密集枪响,隐约夹杂着人声、惊叫。锦绮与簌簌同时脸色一变。簌簌正要奔去,锦绮猛拉住她,你不能去!

簌簌慌张得口不能言。

却听锦绮一字一顿,因为程炳之认得你!

簌簌脑中刹时一片空白。

混乱中,锦绮将她塞到黄包车送回家,自己则一转身向学校奔去。

是夜,全城戒严。沓沓的脚步声闹了大街小巷。西南军阀程炳之入京面见政府总理,被人枪击于京师学堂,生死未卜。

在场师生全部被暂押于校。

锦绮保得锦泽回来时,已是三日后。

锦泽满脸憔悴,还穿着登台的戏服,那白裙也脏成了黑色。显是吃了很多苦。苏夫人抱了锦泽大哭,簌簌只咬紧了唇在一旁看着,却没有上前一步。

锦泽抬起头,疲惫的对簌簌一笑,故意道,可是不认识你二哥哥了?

簌簌哇的一声哭出,扑上前抱紧了锦泽的手臂,我好怕,我好怕再见不到你——

锦绮在一旁看着真情流露的簌簌,只微微垂下眼帘,敛去眼中的伤痛。

锦绮出得门来,身子一颤,吐出一口血来。

他想,簌簌爱的,终究是二弟。那日在学校礼堂,锦绮的出现并非偶然。派往云南的人传来消息,只说,段家一夜化为灰烬,独身女儿下落不明。内中和军阀程炳之很大干系。

他想,只要锦泽不辜负簌簌,簌簌自不会再受半点委屈。

可是锦泽挂念的却是梅初。

梅初并不在关押人中。一连几日皆无消息传来。锦泽再不肯好好休息,要冲出去找梅初。便与母亲发生了激烈争执。

苏夫人颤着声指他,你这不肖子,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?

锦泽眼睛布满血丝,他执拗的闭了闭嘴,最后只艰难说了一句,娘,梅初是我很重要的人。说着冲出门去。

簌簌端着药呆呆站在门口,只觉心中不住绞痛。梅初梅初,那个英气爽然的女子,竟让锦泽爱恋如斯。她失魂落魄的走去,看着住了半年的苏府,忽然觉得很陌生,她对自己说,段簌簌,这个地方可有你的位置?锦泽的心中可有你?

她只觉悲从中来,俯下身抱着膝盖放声大哭。

锦绮站到假山后默默看着她,没有出声。他的手抓着湖石,抓得很紧很紧。末了,忽然一低头,吐出一口血来。

[陆]

次日,锦泽抱回受伤发着高烧的梅初。

梅初还穿着那日的戏服,肩上受了一枪,子弹一直陷在肉里,便发起高烧。

锦绮秘密请了个信得过的西医给梅初取子弹。才一送走医生,便劈头给了锦泽一耳光。口中怒道,混帐,你想害死一府的人?

锦泽倔强的昂起头,似把心一横。哥,我和梅初都是革命党。

簌簌惊住。有些慌乱的下意识看向锦绮。锦绮面色沉了沉,却一分意外的表情都没有。屋中的氛围便忽的诡异起来。

锦绮忽然叹息了一声,梅初,自然也不是你爱的人罢?

锦泽面上微微红了几分,我们只是约好以这样的身份混淆视听。

簌簌越发糊涂起来,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。锦绮看向簌簌,似是知道她的疑惑。还记得你初到苏家的那日吗?后门之外,锦泽说要为梅初离家出走,我那时就已知道他的秘密身份。

锦绮复看向锦泽,可是簌簌怎么办?

锦泽惊怔,猛的闭上眼,又猛的睁开,他看看簌簌,又看看锦泽。脸上竟是浓得化不开的哀痛。他呼吸急促起来,簌簌、簌簌她,早就死了!

锦绮与簌簌皆惊呆在地。

只见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锦泽的眼中落了下来,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,竟是那只白玉蝴蝶。锦泽将白玉蝴蝶贴着脸,面上温柔而哀痛。这个成天快活的青年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,簌簌只觉心中轰然倒塌,她一时竟不敢看他,也不敢看锦绮。

锦泽说,这块玉本是纯白色,只有当感应到主人的死亡时才会泛出血丝。他看着簌簌,眼中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。我第一次见你那日,就知道真正的簌簌已经死了。后来我偶然从一个云南同学那里得知,半年前,滇中发生一起奇案。云南段氏一门一夜葬身火海。

簌簌捂着脸哭了起来。

锦绮看着她,眼中满是怜惜。

原来,所有人都知道,只有她不知道。她哽咽着,是,真正的簌簌已经死了,半年前,被程炳之害死了。

那个故事中,其实被军阀程炳之弄得家破人亡的是段簌簌。

她是方静言,被传教士收养的孤儿。

那日,簌簌踏上花轿前,将白玉蝴蝶交给她。她说,静言,我答应了一个人,要等着他来娶我。可是我再也等不到他了。你逃吧,带着这块玉佩,到苏家去,帮我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记得我?

于是,方静言来了,不知不觉间,她爱上了锦泽。那日以为锦泽爱上别人时的悲怆,不是因为锦泽不爱她,而是因为锦泽忘了与簌簌的约定。

门外忽然咚的一声,三人冲出去,就见苏夫人跌坐地上,她看到方静言,无神的两眼才聚起一丝光亮。她喃喃说道,我以为把你当成簌簌,簌簌便不会死去。

锦绮和锦泽扶着母亲,满脸哀戚。

方静言退了一步,再退一步,她忽然意识道,她来错了。

若她从未出现,他们便不会如此悲伤。

[柒]

世间很多事阴差阳错,偶一失隅,便成天涯。

那时,锦绮看着方静言,满眼怜惜。只是他无法开口。冠华满京的苏大公子锦绮早在十年前那场大火中落下病根,他早知道,自己是活不过十年的。而一旦硌血,便是大限将至。因此他希望静言能和锦泽在一起。他眼中心中在那日后门一瞥中,看到的便是这个女子,不管她是不是簌簌。

那时,锦泽看着方静言的目光,是复杂的。连他也不知道,他其实早已爱上方静言。只是他牢牢抓着对簌簌的承诺,不肯相信自己会爱上另一人。

他们各自幽晦难明的心思看在方静言眼中,只余绝望。

是以,当程炳之的卫队包围苏府时,方静言平静的走了出去。锦绮有苏府一门的责任,她没有,锦泽有家国的责任,她没有。她有的,不过是想保全一两个人的心思。

重伤之际的程炳之于昏迷之中醒来,想到的不是革命党,而是那个名为“簌簌”的名字。他忽然想到,当日与簌簌一起的女学生,明眸善睐,其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。他前后一想,便明白了前因后果。

于是他到苏府,当着苏家拆穿方静言的身份,再以涉嫌段家灭门血案将她带走,想的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。而锦绮与锦泽的哀伤更让他心中得意不已。却不知,那只是因为方静言在厅前临回首的凄美。

那是盛开在彼岸遥不可及的隔世之花,花开璀璨,却也凋零得惨烈。

锦泽痛极。锦绮却是猛吐一口鲜血,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。

锦泽一把抱住他,哥!

锦绮勉力伸出一只手,向着大门方向,终成一个遥望的姿势。

[捌]

多年以后,锦泽站在破败的朱漆小门外,看墙头伸出的一支桃花出神。他想,方静言当年站在这看到了什么?

他不知,方静言在门外看到的,是一副弟睦兄亲洋溢着家味道的画卷。那扇门打开时,方静言以为看到了春天,她那时想的是快乐的把簌簌的那份也一并活下去。只是她看到了开头,却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。

西南军阀程炳之当日在京新娶第九房姨太太。新婚之夜,程炳之万千警醒,谁知九姨太只莞尔一笑,给他讲了个笑话。这震压西南的程大帅忽然哈哈大笑,却不想一笑之下,旧伤迸发,就此死去。而九姨太亦在混乱之中失去踪影。

同一夜,苏门满府白缟。不久,苏二公子也失了踪。只余有些疯癫的苏老夫人。

锦泽最终是遂了愿,他的一生都付给了自己的理想。他没有亏欠任何人,唯一觉得亏欠的只有那个叫做方静言的女子。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,他也没有去找她。他始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她。但那已经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从他看着她走出苏家时,便永远的失去了她。

五月的桃花潋滟。锦泽忽然想起一句诗,那是方静言喜欢的。

一曲芳草逝,谁怜旧时人?

不知那时,她念起这诗,该是怎样的心情?(完)

【作者简介】罗菲菲,布依族,贵州三都人,中国石油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毕业,研究生学历、文学硕士。在西南大学读本科期间,开始发表作品,为西南大学文学院院刊《鹿鸣》编委西南大学新闻系系刊《眼睛》创刊副刊编辑短篇小说、散文刊于《贵州日报》《贵州民族报》《黔南日报》《花溪》《南风》《许愿树》《重庆航空》《夜郎文学》等报刊杂志散文《巴茅祭祖:流淌的水寨民风》进入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,被研究少数民族文化的硕博论文多次引用;小说《消失的城市》入选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作品集·2013·贵州卷》《三都水族自治县成立60周年系列丛书小说卷》等;小说《回乡的路》获2015年三都县纪检监察“廉政水乡·精彩人生”征文一等奖,系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,现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作家协会会员、三都水族自治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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